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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誤解了的杭思朗

登月第一人Neil Armstrong去世,又再有不少討論,研究Armstrong這個姓氏如何譯。《蘋果日報》及《東方日報》都譯為「杭思朗」,亦有電視台譯為「岩士唐」,當然亦有人質疑,為何不譯為「阿姆斯特朗」。今天(周一)的《明報》有這樣的報道,解釋了我多年以來的疑團:

1969年美國登月後,中大校外進修部和亞洲基金會、世界中文報業協會曾合辦題為「登月新聞翻譯之商榷」的研討會,會上決定成立工作小組,編纂《登月專門術語詞彙》,《詞彙》把Neil Armstrong的譯名列出兩個,一是阿姆斯壯,一是杭思朗,是唯一有雙譯名的太空人。編序提到,由於「要顧及已經習用的情形,因此有些術語是有兩個翻譯的」。阿姆斯壯的普通話發音,較貼近英文發音,至於杭思朗這個文雅名字,相信應屬當年傳媒人「習用」。

一見「中大」二字,我就猜想「杭思朗」這個名字,會否與ESWN網站宋先生的父親宋淇有關。在「大城小編」網誌的這篇文章,證實了我的猜想:

但宋淇先生是否與太空人譯名毫無關係?卻又不是。有一點有趣的資料值得注意。一九六九年九月十一日,中大校外進修部和亞洲基金會、世界中文報業協會合辦題為「登月新聞翻譯之商榷」的新聞翻譯研討會,會上並決定成立工作小組,編纂《登月專門術語詞彙》,供從事翻譯工作者及其他人士參考。
同年十月,《詞彙》編印完竣,內容包括登月之技術名詞、月球地理及太空人名單,以供傳媒在十一月太陽神十二號登月時應用。
編輯小組由六人組成,《讀者文摘》中文版張復禮、《今日世界》張同、世界中文報業協會孫述憲、亞洲基金會袁倫仁,以及中大校外進修部主任賴恬昌和宋淇。

在工作的場所與同事聊起這個話題,我想起家中所收藏的一些《讀者文摘》中,有一篇是該雜誌節錄了在太陽神十一號登月任務中,與杭思朗一起登陸月球的艾德靈(Buzz Aldrin)的回憶錄。回家一找,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一月的書摘,題目是〈征服月球〉(頁116至144)。但當中他們用了另一個譯法「阿姆斯壯」--正是前文所述《登月專門術語詞彙》中Armstrong的第二個譯法。我還以為他們是譯杭思朗呢--但這是題外話了。

但令人驚訝的,是看到不少(應該是很後生的)人,竟然質疑「杭思朗」是亂譯,甚至張冠李戴,以為這是跟了大陸的那一套,還冠以「共匪」之名。這實不能怪太多。我在這裡已不止一次說過,出來做事這些年來,見到人譯人名都只會懂找《世界人名翻譯大詞典》之類的工具書,只懂機械式的將字詞拆骨,還要是只跟普通話的那一套,結果在以廣東話為主要口頭語言的我們看來,就是佶屈聲牙,美感全無。不過沒甚做功課就出來亂「吠」,實在太令人見笑矣。

但是總得要堅守一些以往已有的專有名詞、人名的譯法。不過這又牽涉到記憶、進入一般受眾思維的範圍。舉個例子,Audrey Hepburn這位名伶,我們仍然會不假思索,會叫她「柯德莉夏萍」而非大陸的「奧黛麗赫本」,是因為她的曝光率仍然夠高;同理,因為「杭思朗」這名字近年已不多見(他本人亦極低調,少有出席公開活動),以致這個字用不著。像《蘋果》、《東方》及《明報》等報章會堅持用杭思朗,大概是因為這些機構仍有不少在報界縱橫多年的人,可以及時糾正譯為「岩士唐」及「阿姆斯特朗」的「錯誤」吧?

這又從旁確了立了一個事實:翻譯經驗的確是要累積的。我出來做事不久,遇上牛津大學前校長Roy Jenkins去世的新聞,當時受命譯這篇新聞,我天真地在人名詞典找來了「詹金斯」(或類似)的譯名,不過上司忽然靈機一動,想起好像Roy Jenkins曾經在戴卓爾夫人的政府工作,於是找來了資料部的同事去查,原來當年英國的外交機構有為他起了一個中文名字「曾健士」。這個故事我一直記得。

在鄭仰平的文章集《不在香港的日子》(香港:牛津大學出版社,二零一零年)中,其妻耿燕在序文中(這裡有節錄版)說:

大家都知道,成為一個優秀傳譯員的年紀不是二十幾歲、三十幾歲,而是五十幾歲。因為同聲傳譯不止需要速度,更需要經驗、豐富的知識,對文字、歷史、政治及經濟等各種問題的成熟的判斷和理解。(頁xxxviii)

不論同聲傳譯這種極高難度的技巧,一般翻譯又何嘗不是呢?不過她也在文中感慨道,四十歲以內的香港人大多不知道鄭仰平這號人物,看到有年輕人質疑「杭思朗」是錯譯是,其實也不是同出一轍麼?只可以強作樂觀的說一句:「恭喜你,你還很後生!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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